檐上雪
这个寒冷而粗犷的国度的存在。它温柔又黯淡,落在梅花开放的别馆的窗前。男人上半身是赤裸着的,腰侧惯常缠的绑带也解在旁边,帝释天半坐在床前,去看那人身上的刀伤。 一条又长又深的狰狞疤痕横亘在腰侧。阿修罗没有同他说过,但他知道那大约是两年前鄞州城外留下的。他尚且记得,何况那时被他重创的阿修罗呢?有些事情发生过了,就像那道伤疤,它或许不再发作,可永远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时刻提醒人不要忘记它带来的痛苦如狂。那天他就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俯视他,见证他的失败。周遭的刀光剑影与硝烟滚滚都渐次模糊,阿修罗受了伤,几乎快要站不稳身体,不得不将刀深深插入土中,用以支撑全身。帝释天沉默着转身,刹那间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擦他耳边飞过,挟一阵风划伤他的侧脸,是半支断箭。 他记着的,他停下脚步,半回过头去,那时阿修罗就在城下朝着他放声大笑。帝释天想,世间有些事情是债,早晚都要讨还的。 1 帝释天的指尖抚过那道深深的伤疤,他触摸到坚硬的、后生的皮rou,像在百般告诉别人,他再也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倘若世上没有北疆与南国——帝释天忽而这样想。倘若他没有生在江南水边而是塞外寒风中,又倘若没有世代鞠躬尽瘁的家族、年少无知的幼帝……他想到这儿又不再想下去,暗暗痛斥自己的失德失节,他怎能因一己私欲对家国生出抗拒? 倘若没有那些,阿修罗或许依旧会成为王,他不必再与他相争相斗,他或许还会引着他的手,带他走到更高的地方去。帝释天见过太多人,强大的或是懦弱的,莽撞的或是多疑的,若是一定要给“英雄”二字找一个合适的诠释者,他想,那大概就该是阿修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