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
雨天,他两只手端着玻璃鱼缸,半边肩膀淋得湿透,长长了的发尾湿漉漉向下滴着水。周远坐在椅子上擦头发的时候我把鱼缸从客厅茶几上端起来放进书房,他茫然地看着我,眼神和外面的雨一样柔软濡湿。 “你不喜欢金鱼吗?”“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叹了口气,“周远,你知道的吧,金鱼会吃到自己的排泄物,虽然这不怪它们。”但我觉得很没意思,就连不吵不闹有着光滑体表和美丽尾鳍的生灵,也会在屁股后面拖着长长的一条,毫无自觉地继续游动,不管那拖出来的一条究竟是它的排泄物还是肠子。 “我会勤换水的。这样它们也能活久一些。”周远擦干头发,把毛巾慢慢折叠起来,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指甲从根部泛起一层雾蒙蒙的紫色。你当然会。我没再作声,只是抱着胳膊看着他。你是做什么事都会尽力做得无比细致的人,明明头脑聪明秉性正直,心又比谁都软,如果不是该死的先天弱视害了你,你现在会是周老师或者周医生或者周律师,会有一大票工作每天等着你去处理,你屁股后面也会有一长串崇拜者追随者亦或是亟待和你相亲的小姑娘像金鱼屎一样跟着你,你根本不需要费力地睁大眼睛盯着屏幕,鼻尖都快贴上去,只为靠写一些零碎东西来挣钱,当然,也不需要在这里照顾我。 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把毛巾接过来,周远的手很凉,掌纹短促又干燥。就连我,被你这样照顾的对象,也不过只是一个疲惫的,缺乏脉脉温情的,比普通人还要再差上一点儿的普通人。 十几年前我和周远刚认识那会儿他还戴着厚如啤酒瓶底的眼镜,镜架两侧挂着固定链,绕过他猕猴桃一样毛茸茸的后脑勺。“你要让着小远哥哥一点。”作为周远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我经常从我妈嘴里听到这句话,